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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碗
【《萌芽》2013.10最好的生日礼物,实现一个小梦想】
1
我叫熊猫。
天泽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他们叫我熊猫小姐。
2
我习惯每天早晨喝一杯冰水,拉开驼色的厚棉绒窗帘,撕掉一页日历,再对苏比说一声早安。然后背上我的棕色格子书包去上学。
客厅的桌上放着十元钱,我把钱塞进橙色的维尼熊皮夹里。早餐我喜欢吃永和大王的鸡蛋饼和甜豆浆。如果卖完了我会去隔壁的超市买一块三明治和一杯柠檬水。
今天早上我看见杜子腾,在第三个红绿灯路口。他的校服纽扣只系了两颗,浅蓝色的衬衫被早晨干净的风吹得鼓起来。
她们说他很帅,今天早晨我也这么觉得。因为我忽然觉得他骑单车的样子像极了我和苏比以前看的一部日本动漫里的男主角,那么的落拓,又顽皮。也许因为他是体育课代表。
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我一直逃体育课,抱着砖头一样厚的外国小说趴在课桌上看。杜子腾就走到我面前,用手轻轻叩我的桌子,他的手指干净修长,像秋日无人的林荫道。他问我,熊猫小姐,你今天也不上体育课吗?
我冲他点点头,通常会很轻很轻地飞快地笑一下,因为我请假的理由都是,肚子疼。
3
秋天的天蓝得像一块玻璃。这座城市多雨,冗长的湿润天气经常让人觉得没有耐心。以前如果遇上晴朗凉爽的天气,苏比会拉着我跑到天台上背单词。风将我们的校服衬衫和头发吹得飘起来,面前是开阔的巨大操场,还有一片白果树林,绿得像油彩一样明丽的树林。有时候还会有咕咕叫的鸽子栖息在我们脚边。
别人会很羡慕我和苏比,但她们不敢任性地逃掉数学早自习跑到天台上。因为苏比的数学年级第一,她是个理科天才,老师那么宽容地宠爱这个理科天才。“他们宠我但我宠你啊。”苏比以前经常这么说,我会告诉她:“你笑眯眯的样子会让我觉得自己不小心闯进怡红院了。”
苏比回道:“好啊,客官你累了吧,奴家来伺候你。”然后我要飞快地在她扑过来掐我之前跑下楼回到教室。
4
放学后去学校的小卖部买关东煮,我要一串鱼丸。陈橙站在我后面,她粗粗的手指覆在我眼睛上。现在的我不喜欢这样的游戏,我不说话,慢慢掰开她的手指。陈橙是个胖姑娘,其实也没有那么胖,她是在这个班上我认识的不多的人之一。我休学了半年,现在在一个新的班级,如果没有发生一些事情,现在的我是个高三生,恐怖的炼狱般的高三。陈橙说,昨天晚上我又发病了,哭了一夜。她伸出的食指上有一道道小刀划过的痕迹。我只能摸摸那些伤口,然后拍拍她的肩。她自称有抑郁症,因为胖,还因为一些情感上的事。
她第一次找我说话也是在体育课,那天我也躲在班上。我把窗帘全部拉起来,在电脑e69da5e887aa7a686964616f339上找宫崎骏的电影,然后坐在第三排课桌上看幻灯屏幕。多像一个小型电影院。我还可以把腿搭在第二排桌上。陈橙也逃体育课,她站在我身边开始絮絮叨叨说一些事。
小千走在水里,沿着长长的火车轨道,她要去钱婆婆家,为了救白龙。天是浅蓝色的,蓝得像要化开,天边有白色的云。
我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我问陈橙,你为什么要找我说这些事呢。
陈橙说,我能看出那些心里有阴影的孩子,她们的头发皮肤嘴唇还有走路的样子和说话的声音都不一样,和平常孩子不一样。你能听懂我说什么。
我耸耸肩,我告诉她,我和你不一样的。
她说,确实不一样,你会好起来的,你看宫崎骏呢,你心里还有很多温暖。
我扭过头继续看电影,钱婆婆说,只要发生过的事就不会忘,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一种微妙的痛感从我心里某个角落四下弥漫。哦,我的胃又痛了。
我一直想找苏比说说话。
我真想把以前的东西都慢慢忘记,但我怕你不高兴。可是,如果遗忘能让我更快乐,你会同意我忘掉的吧,对吗。
苏比,你那里是晴天吗?
苏比,我想你了。
5
回家的路上我小口小口地咬着鱼丸,糯糯的鲜美的白色鱼丸。杜子腾的黑色单车停在我身边,我歪过头看他一眼。
“熊猫小姐,你家远吗?”
“再走两百米,右拐,梦溪家苑204。”
“哦,那蛮近的,怪不得你步行回家。”他有点尴尬地摸了一下后脑勺。他的睫毛长,微笑的时候就低垂下来。
我有点想笑,也许他想送我回家。不过他的车没有后座,那我要坐在前面的单杠上,他的手臂刚好拥住我,他的下巴刚好贴住我的额头。
想想我的脸就红了。不过杜子腾比我还小一岁呢,但他很高,比我高一个头还多。苏比有一段时间在追《败犬女王》,那时候她一边写作业一边看电视剧,有时候凌晨两点她会发短信给我,她说她爱死阮经天了。杜子腾笑起来像阮经天,额头像,肤色也像。
其实那个时候苏比失眠很严重了,我不知道她发短信给我,是不是在告诉我她需要我。她白天总是很困,喝很浓很浓的咖啡,一杯又一杯。有时候晚自习她直接就睡过去,睫毛上挂着泪珠。但她的成绩依旧很好,她是个理科天才。我曾说要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为什么辅助线多到让我想吐的数学题她几分钟就能写好。
我经常借苏比的笔记,她的字很潦草但好看,内容也细致严密。后来她的笔记里经常会写“我好累,我要走了”之类的句子,我内心隐隐不安,但苏比从不和我多说什么。“熊猫是好孩子。”她喜欢揉我的短发,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皮肤传进我血液里,她说:“我可不想带坏好孩子。”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逃了晚自习去红豆影院看电影。晚场人特别少,我们看老片剧场,看《剪刀手爱德华》。爱德华不能拥抱心爱的人,但他可以为她下一场雪。那是好美的雪,金穿着婚纱般的白裙在雪中旋转。微雪细细飘落,覆盖,茫远。苏比头倚在我肩上,她说,我好累,我好想睡觉,好想好想。我的眼泪在银白雪光里滴落,因为那时候我忽然觉得,我真的要失去苏比了。
6
杜子腾在第三个红绿灯路口和我说再见,他和单车消失在暖洋洋的暮色里。我右拐,回家。我要赶快吃好饭,在六点半前回学校上晚自习。小区门口的音像店里在放陌生的歌,薄荷一样轻凉醇厚的女声在唱,你要如何原谅时光遗失的过程,要如何才能容忍它发生,要如何才能想而不问。
家里很安静,爸爸最近出差,妈妈回公司继续加班,桌上有烧好的温热的饭菜。还有纸条,妈妈说冰箱里有新买的纯牛奶。
我把阳台上晾干的衣服收回来,还有一盆吊兰和几棵小的仙人球也抱回来。我把电视打开,一个人吃饭。
我的眼泪慢慢流下来,顺着下巴滴进碗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我只是有一点孤单吧。
六点钟我穿好帆布鞋出门赶去上晚自习,我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瓶养乐多。付账的时候我的右边是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应该是附近医院值夜班的医生。他的手指干净得泛白,手背上青筋很明显,这是一双让人觉得安心的男人的手。
我想起夏医生,一个年轻的心理医生,一个穿白大褂时喜欢挽起袖子的男人。他的手指也那么干净修长,让人安心。休学那半年我每个星期都去看他。
我还记得第一次坐在他面前我充满敌意的情景。我轻蔑地昂着下巴,我告诉他,我没病。
小丫头,谁说你有病了,我帮你揍他。他眼里含笑看着我。
然后我们就成为朋友了。我告诉他关于苏比的事。作为交换条件,他告诉我,他的女朋友无法怀上小孩子。
我问他,我需要吃药吗,我总是睡不着,但我很累。
不,就像你说的,你确实没有病。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忘记。而且,小丫头,吃药会发胖的。
我咧开嘴,给了他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我照他说的,睡前跑步二十分钟,然后泡澡,最后抿一口红酒,后来头一碰到枕头便迅速睡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看起来那么若无其事明朗无余。只是,要学会将伤口藏起来,也许时间能让它愈合。
懂的越多就越像这世界的孤儿,走的越远就越发觉世界本是孤儿院。我已经不记得曾在哪儿看过这句话。
轻度抑郁。我的病历上写着这四个字。
7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妈妈来接我,她挽着我走回家。路边的灯火一盏一盏安静站着,空气里有树的味道,还有夜的湿凉。我们努力找话题聊天。
回到家我要继续看书复习,又要月考了。天泽里压力很大。
写完作业刚好12点。我去洗澡,在浴缸里不小心睡着,醒来后却再也无法入睡了。我喝了一大口红酒,看一本叫《蝴蝶的眼睛》的小说,那个意大利女作家的文笔有着近乎日本作家般的细致,我却依旧毫无睡意。凌晨两点我下床,穿上我红色的棉绒拖鞋,走到写字台边打开电脑。
我的博客叫熊猫物语。休学的半年,深夜失眠,我会在网上不停写东西。夜色很安静,窗外有微弱的灯光。楼上经常会传来拖鞋走动的啪啪声,我怀疑楼上是否住了一个同我一样失眠的人。
“苏比,今天看见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她的额头和你一样好看。不过她是双眼皮,我们都不喜欢双眼皮的人。但我喜欢她的红衬衫,那种红色特别好看。今天我穿了粉白的衬衫和蓝白条纹的及膝百褶裙,我觉得自己又瘦了。苏比,我有点害怕,我好像忘掉你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了。苏比,我想你了。”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着,发出清脆声响。客厅里又有开灯的声音,光从门缝里透进来。我迅速关掉显示屏,趴在桌上屏住呼吸。我的心跳声像水滴在瓷器上,冰凉的。妈妈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然后悄悄离开。
我继续打字,眼泪也噼里啪啦落下来。
苏比你知不知道我在哭呢。其实我不想哭的,可我的眼睛不听话,眼泪就那么容易流出来了。其实我真的很讨厌小说里那些神经质的女主角,赤脚在地板上走路,对着夜空流泪,在手臂上刻字,对的,真他妈矫情。可我管不住自己,我觉得以前的熊猫回不来了。我真想做个好女孩,我想让妈妈放心。
凌晨四点我终于折腾累了钻进被窝,我还可以睡两个小时。
苏比晚安。
8
其实我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从睁眼醒来到阖眼睡着,从吃早饭到爬上床,一天又一天。日子就这么像水流走,从我的指缝里流走。但我的身上没有伤口,刀口是海洋的缺口,汪洋痛苦的出口。我知道笨蛋才会伤害自己。
很多年前我在电视上看过一段录像带,一个长发披散穿白背心的女孩盘腿坐在高脚凳上唱歌,黑暗里那个声音沙哑充满磁性,叫人莫名的悲伤。后来知道她是艾薇儿,那个画黑色眼线穿蓬蓬裙有星星骷髅头纹身的女歌手。她说,我抽烟喝酒熬夜纹身,但我知道我是好女孩。
我也知道自己是好女孩。我一直都知道。
我记得高一军训的时候,我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胸前印着熊猫脑袋。那天的天气好得不像话,操场上樟树绿得干干净净。苏比像只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到我身边,她的马尾辫非常漂亮。她问我,你叫什么啊。
我说我叫熊猫。她看了一眼我的衣服,咯咯地笑起来。那门牙也很像兔子。我们都看过小熊维尼,后来我叫她瑞比,给菜园浇水的兔子瑞比。她叫我维尼熊,她还送我维尼熊的皮夹。
那时候熊猫还是个傻乎乎的姑娘,白皙的苹果脸蛋,戴一副有点大的黑框眼镜。
我觉得自己又有些难过。
不过今天的天气也好得不像话,虽然冬天就要来了。杜子腾邀请我去看他的篮球比赛。放学后我背着大书包站到操场上。杜子腾穿浅蓝色的衬衣,非常英俊,周围已经有一圈女生在喊加油。我忘记拿眼镜,只能眯着眼努力看杜子腾的身影。
天色渐渐变暗,我有点想回家。我觉得非常不舒服。可是杜子腾在人群中心,我不想穿过那么多人去和他说再见。我一个人转身离开,可是我听见杜子腾在叫我的名字,他很大声在喊我的名字,他说,熊猫,我进了这个球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飞快地跑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害怕。我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身体好像被速度吞没掉。暮色像无声奔腾的海水轰然坍塌,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苏比,你在哪里啊。
你为什么都不说话。
9
我的手指在颤抖,我的眼泪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滴。我碰倒了客厅里的椅子,还有桌上的花瓶。可我没有办法,原谅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打开电脑,我的手指还在颤抖。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看一看那个邮箱,但我现在只想看看那个邮箱。我要密码,我要知道密码,对,密码是我的生日。我指尖颤抖着一个键一个键按下数字。
有一封信,一封信。我安静下来。我努力安静下来。我点开那封信。
——那么熟悉的口吻。
混蛋,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
——我好像看见你站在我面前。你微笑着骂我,你哭什么啊丑死了。
——对啊我就是那么死心眼,我就是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你才要离开。
——我怕那么多东西,但我最怕你会孤单,你会难过,没有人听你说话。
…… ……
一行行往下看,那些在泪水里模糊而清晰的宋体小字像雨水慢慢淋湿我全身,心里那痛得快要裂开的地方慢慢温柔,缓慢。
我听见妈妈的脚步声,门开了。她扑过来抱住我,泪如雨下。猫猫,忘掉一个人有那么难吗。
我听见自己的哭声像婴儿一般,那么响,那么亮。我听见自己说,妈妈我忘掉了,我刚刚都忘掉了,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苏比,我会忘掉的,我会听你的话。但允许我记得一句好吗。
——那封信的末尾:忘了我。你是受到上天庇佑的好孩子,你怎么可以不快乐。亲爱的,要非常,非常的幸福,好吗。
苏比,我答应你了。
你看阳台上的吊兰又发新芽了,快入冬了,这植物还真奇妙。那嫩绿的颜色好温柔,在暮色里像会发萤光的小灯。
我好像还听见杜子腾的声音呢。
10
你刚才怎么了,我怕你出事,就跟着你出来了。杜子腾站在我面前,他有点紧张,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衣,温柔得像要化开的颜色。他的领口都湿了,他肯定是跑来的,跟着我跑出来的。
我没事,就是,就是想跑跑。我支吾,我竟然又会在男孩子面前紧张了。
哈哈。杜子腾笑得很可爱,然后略微皱眉。已经过了进校时间,要不,嗯,我们去看电影可以吗。
应该可以。
我看见老妈在楼梯口偷偷探出头张望,脸上还有那么点窃喜,我忘了做杂志的妈妈一向比较开明。她只希望我快乐,仅此而已。
电影院里。我们看《千与千寻》。
钱婆婆说,只要发生过的事就不会忘,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杜子腾说,这老太瞎扯。我就在屏幕白光闪动的黑暗里微笑起来。
——嗯,为什么。
——因为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不论是否记得,过去的,终究过去了。就这么简单。
——我问你个事哦,你要说真话。
——什么啊。
——今天你那个球到底有没有进啊。
——进了。
——你骗人。
——真的没有骗你不信问旁观的人去我真的进球了啊我特地练了好多天三分球呢我从来不撒谎的真的进球了。
杜子腾急得像个小孩子。
我把手轻轻地,轻轻地放进他宽厚温暖的手心里。
11
我叫熊猫。
曾经我最好的朋友叫苏比。一年前的冬天她用一把粉色外壳的美工刀结束了17年的生命。
我从此活在她给我的回忆里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于是我怀着强烈的负罪感无法释怀,我觉得,是我没有帮到她。
那封迟到一年的信最后安静地躺在我们曾共用的一个秘密邮箱里。
故事的结局就是,熊猫小姐又做回那个幸福的傻姑娘。
12
哦不,这还不是结局。
13
今年冬天下了第一场雪,很薄很薄的,洁净的细雪。早晨醒来的时候妈妈留下的牛奶还是温热的。客厅的桌上有十元钱,我拿起来放进樱桃小丸子的皮夹里,那是杜子腾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系了一条长长的暖和的,绿色的麋鹿围巾。穿了一双棕色的的棉靴。我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我有时会扎起来,但今天我觉得齐肩的长发会更适合我。
我去永无岛西点屋买了一块黑森林蛋糕,边走边吃。
嗯,昨天陈橙告诉我,隔壁班她暗恋了五年的男生终于接受她了。这个胖姑娘说她要开始减肥了,其实她胖胖的样子也蛮可爱的。
对了,夏医生和她的女朋友去领养了一个小孩子。是个胖胖的,刚会走路的小女孩,两颗眼睛像黑葡萄一样水汪汪。穿紫色的小裙子,梳一头的小辫子,笑起来像芭比娃娃。
还有,我去问了夏医生一些事情。他还是那样眼里含笑看着我,他说,小丫头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我不依不饶,我说,可是那封信上面时间显示是一年前的。
他狡黠地眨眨眼,我大学里其实是学计算机的,后来才转攻心理系的。
杜子腾停了单车在前面等我,街道上都落了白色的细雪。他系了一条红色的围巾,看起来那么暖和。
拜托,我们高三了哎,你怎么有闲情慢悠悠地边吃蛋糕边散步啊,上学快迟到了大小姐。杜子腾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
——因为下雪了啊,冬天的第一场雪。
——下雪怎么了,有特别的意义吗。
——我曾经最好的朋友,是在前年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自杀的。
杜子腾愣住了,他皱着眉头仔细地看我。
——可是,过去的,终究过去了。不是么,这是你告诉我的。
——如果,当时,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切,那时你还是小朋友哎。
——你再说我是小朋友我真的要生气了。
——小朋友,小朋友,超级小朋友。
——喂,熊猫小姐你很无聊哎。
最后,杜子腾和我要好好地努力一年,一起去有海的城市念大学。
嗯。
苏比,你能听见吗。
熊猫小姐现在很幸福。
我们在一起——作者:李萌
以下的文字,全部为梦想而做。
——题记
有人曾经问起我这样一个问题,在你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五样东西是什么。我告诉他,是阳光,音乐,朋友,文字,和梦想。
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过妈妈,将来我想有一间小小的屋子,有朝着阳光的窗户,可以坐在阳光里面轻轻抚摩陈旧质感的书页,妈妈笑着说,只是一个梦想而已。
只是一个梦想而已。
可是当我最终恶狠狠地强迫自己填下理科的时候,那仅有的一点点梦想也完完全全地消失殆尽了。我拼命用所有的力气去撑起我的没有梦想的卑微的骄傲。我说,给我这样一个梦想吧,我会倾尽我所有的心血去守护它。
可是我就这样一天天地寻觅和迷失下去,然后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逐渐变得僵硬和枯萎。于是我就急不可待地去抓起笔,写字,不停地写字,就像一个垂死的人紧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我害怕看着这一切一点一点地离我远去,害怕我的手指终于将冰冷地死掉,那样我会陷入到无法自拔的恐惧之中。
于是我在每个夜里写字写到很晚很疲惫,然后在午夜的字迹里去努力地感觉感谢依稀的幸福。我想,曾经的梦想也许真的可以一点一点地再回到我的身边。
第一次看到榕树的时候,有一种丢失了很久的欣喜感觉,只是因为那一片非常纯净的绿色,我想我爱上了它。
然后就把午夜里的文字贴在上面,一点一点地,可是从为间断。很多的人在看,从文字里寻找彼此,然后默默离开。或者,会不动声色地留下只言片语。
我是喜欢去看那些评论的文字的,来自不同的角落里的柔软的感触,灵魂在一瞬间彼此相通。我会轻轻微笑。都是些脆弱的心灵寻求安慰。
《音乐灵魂》是引起争议很多的一篇文字。有人批评说,有太过浓重的安妮宝贝的风格。我只是在笑。我以自己的姿态聆听音乐,何尝不可与安妮相似。
只到看到moonshepherd留下的评论。我是喜欢这个名字的,会想起那个叫做恩雅的恬静的圣女哼唱出的《shepherd moons》,像水滴流淌过般的轻灵寂静。他这样写:这篇文章让人很舒服,因为作者在写的时候,有一种如水般的平静。
音乐在不同的境遇会幻化出不同的颜色,慢慢包裹你,让你渐渐地沉醉其中,没有碰撞,没有反抗。你只能接受。
其实,至于什么音乐代表忧郁,或者别的什么,不在于音乐本身。音乐可以为所有的人忧郁,或者快乐。
所以,快乐一点。音乐还有其他的色彩。
我依然是微笑着读完这段文字的,然后我知道,他是真正懂得我所要表达的东西的。
我在他的留言板上问候他,我说谢谢你的评论,我会努力。片刻以后回到自己的BBS里,他的留言已经好好地贴在那里。可不可以认识你,网络那端的陌生人。我会心地笑了,很舒服的感觉,叫做心有灵犀。
打开来他的文集,《我爱萧邦》,《飞鸟与鱼的爱情》,都是一些优美的名字,就一篇一篇地看过去。是那种低调的平和,不张扬的美丽,是喜欢的感觉。
于是会在某一个时间里彼此问候。细琐的言语,和从心底流淌出的温暖。
新年的时候我对他说,我要到你在的那个城市里去了。他说,是来圆梦吗。我说,是。
moonshepherd有个叫做潘浪的兄弟。那是一个纯朗和明媚的男孩子,截然不同的性格,却都是温暖的感觉。他会在我的文章后面发很长很长的评论,再把它们贴到留言版来。他说,兄弟很欣赏你的文字,我相信兄弟的眼光。我就微笑地看这个男孩子发来的这些率性的文字。我很久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直爽的人了。
然后有一天他对我说,钢琴,找个时间有事商量,我们成立一个文学组合,你,我,moonshepherd和水印。
那一刻我是呆在那里了。我想,这是一个契机吗,我的梦想是不是又要回到我身边来了。
我们在那个阳光肆无忌惮的午后聚在一起,四个不同的城市里,守护同一个梦想。我是在那时认识了水印,那个爽朗自信的女孩子。她说钢琴,我终于认识你了,我们四个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我们四个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盯着这些简单的字眼心里突然温柔地想要掉泪。我说,对啊,水印,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潘浪说,给组合起个名字吧。水印提议说,wayhome.wayhome,又是恩雅,清澈纯净的恩雅。moon说,要在里面加入“摇滚”两个字。他非常爱这个词。我的心突然就疼了一下,对于摇滚,我在骨子里是有一种偏执的爱的,只是常常隐匿在那些不易觉察的角落里。现在看着它被突兀地提出来,并且低调平和的moon告诉我他非常爱着这个词的时候,我的心突然就疼了。
两个人争执不下,而我夹在中间更是一种难以取舍的尴尬。然后我说,就叫摇滚wayhome吧。于是大家不再争执,或许都认为这种这种的办法居然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可是没有人知道,在我心里这绝不是讨巧的这种,对于摇滚和恩雅,我有着难以取舍的爱。
四个青春少年用摇滚的姿势走在回家的路上。潘浪随即便7a64e4b893e5b19e337发来这一句话,这个率性的男孩子总是会带给我笑容的。那一刻我分明清晰地触摸到了梦想的形状,就那样真真切切地在我眼前。我想,我会倾尽所有的心血去守护它。
依然是各自的忙碌。moon的纷繁的校园社团,潘浪的黑色高三,水印的留学申请,我的艰辛的理科和慢慢积累的文字。只是再到榕树的时候已有了回归的依恋。看到朋友们细碎和温暖的问候时心里是简单的踏实感觉。
moon说上海曾经是他的梦想。现在,他就生活在这座他梦想的城市里。而这里,也是我,潘浪,以及水印的梦想。潘浪的华师大,我的复旦,我们都是坚持的孩子。我对moon说,我真的希望有一天四个人都可以生活在这座梦想的城市里。moon说,会的,会有一天。而在我心里,一直在固执地等待这一天。因为我知道,我们是在一起的,我们在一起。
我说,moon,我们这些文字可能会结成集子出版出来。他说,很好的样子。我说,moon,你来给我作代序好不好。他说,好。
对于moonshepherd,我一直都有着无法描述的感觉。我想我是依赖他的,他一直让我感到由衷的踏实。给编辑发稿的时候,他会在线上陪着我到很晚。我从QQ上把文字一段一段地传给他看,然后他对我说,很好的样子。我们俩人就这样坐在网络的两头,安静地相对,很舒服的感觉。
水印说,小萌,你知道moon的经历吗。我说,我不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些。水印笑,他就是这样的。你知道吗。他弹很棒的钢琴,会吹萨克斯,会调酒,会写剧本,在餐厅里弹钢琴,给杂志做专栏,在电台作兼职DJ.我说水印,他很棒的呀,可是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这些。水印说,他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低调的人。我说,水印,不张扬的样子,我很喜欢这样。
我把所有的稿子都敲进电脑的时候把电话拨了过去。我说moon,我刚刚把稿子敲完,好多的啊。然后他在那里笑。我说moon,等我拿到版税就到上海去看你,我请你到OLD TIME里和咖啡好不好。
我们就在那里,一人一只听筒,安静地在午夜里讲话。他的声音是干净的样子,讲他精致的剧本,天使与黑猫的爱情;讲他的ELLE的专栏撰稿,近乎天价的稿酬和两年的丰厚积蓄;讲他的戏剧性的浪漫爱情,在天堂里对他微笑的女友。
我们就在夜里流动的风中去平静地回忆起那些逝去的日子,坦然平和的样子。没有一点点的波澜。
moon,我想要去见你了。
moon,我想要亲自听到你弹钢琴给我。
moon,上海是我的梦想,我会非常努力,然后到上海去寻找你。
他说,好,我在上海等你。
我知道,moon是会等着我的,也等着潘浪和水印,等着我们有一天在上海的相聚。
潘浪这个率性的男孩子,我想我是羡慕他的。他总是有最直接的快乐和最简单的忧愁。写一些明朗或故做深沉的文字。而这些,全部是我的梦想。
潘浪正在熬着高三的日子,潘浪想要考到华师大的中文系。潘浪说,那是他的梦想。也是moon的梦想。我说潘浪,这还是我的梦想,我们都盼着这一天。
我知道潘浪在很努力了,可他总是想要偷些小懒地跑到榕树去看看朋友们,留下一些小文字,再匆匆忙忙地去用功读书,头都不再抬一下。
小萌啊,今天去剪了个很乱的头发,很难看的样子,不过为了华师大潘浪一切都忍了。
小萌啊,今天刚刚考过了一模,数学考砸了,英语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格。潘浪快要难过死了。
小萌啊,今天去寄粽子给你,可是邮局说不能寄的,等到了你那里就烂掉了,看来你是没口福了。
我爱坐在机子前面一遍一遍地去看这些快乐的或不快乐的文字,让我一点点明朗起来。然后在心里说,潘浪,要好好的啊。
moon对我说,潘浪其实是很孩子气的。
我说,我知道的啊,潘浪真的是个孩子。
潘浪偶尔偷偷窜上线被大家发现就会很惨很惨的样子,因为大家会对他翻脸的。潘浪你怎么又来了潘浪你快下去!虽然大家都真的好想和潘浪多聊一会儿让他感觉快乐一些,虽然大家都很疼惜他的疲惫,可是梦想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看着潘浪很委屈地离开我总是会心疼的。
潘浪,要好好的啊。
moon每个星期都会写信给潘浪,无论多忙都会坚持。他说在这样一段特殊的时间里人是非常需要精神支柱的。而我一直知道,moon便是潘浪全部的理由和动力。于是我会在很疲惫的夜里用劲地撑着沉甸甸的眼皮写信给潘浪,我知道他会很开心。我只希望他快乐,我只能做这些。
潘浪的声音是哑哑的,南方口音,说起话来很快的样子。第一次拨电话过去的时候我对他说潘浪吗,是小萌啊。然后听筒那边忽然就传来很明朗的声音,小萌,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我就那样站在风中的街道旁边听他讲话。我不断地喊着潘浪你说慢一点我听不清楚哪。他一直在叽里咕噜地讲了很多的话,虽然大部分都没有听懂,却是很快乐的。这个男孩子总带给我大片的明朗。
小萌啊,你以后还可以打电话给我吗。潘浪的声音乖巧地像个小孩子。我说好的潘浪,我会打给你,也会写信给你。你要安安心心地,不要多想,非常非常努力地学习,好吗。
好。小萌,我会等你的电话。
潘浪,一切都会过去的。潘浪,加油。
于是我总会想象潘浪徘徊在公用电话亭前焦急而兴奋地等待我的电话的样子,然后微笑起来,把号码拨过去。
潘浪啊,是小萌。
和水印的交往是那种淡淡的,彼此问候,并不频繁,却十分舒服的感觉。水印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活泼,爽朗,快乐,自信和跃动,就像午后的阳光。
moon说他和水印在网上一遇到就会有很长时间的争执。水印是个任性和固执的女孩子。可是水印对我是很体贴的,像姐姐一样。她会问我小萌你过得还好吗,学习紧张吗。要保重身体。
水印曾经对我说,小萌我们其实可以做姐妹的。我说好的啊。我在心里一直把水印当做姐姐来看的,可是一直没有告诉她。
水印对我说她可能会到新西兰去读书。我说很好的水印,恭喜你啊。说这些的时候心里只有简单至极的羡慕,没心没肺的样子。
可是我不知道一切都会那么快那么突兀地就摆在我的面前。
潘浪说水印星期五早晨就要走了,我们星期三的晚上一起送她好不好。
我的手指在屏幕前瘁不及防地颤抖。我说潘浪,不可以的啊,星期三是班主任的晚自习,逃不掉的。
然后的两天里我在浑浑噩噩地熬日子。我的心似乎一直在被什么东西噬咬,噬咬,坚持要将它撕碎的样子。水印,我们才刚刚认识的,水印,我们可以做很好很好的姐妹,水印,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开呢。为什么一切都是这样的快。
我坚持相信是上帝不允许我与水印不辞而别。星期三的晚上我感冒到说不清楚话来,然后我顺理成章地请好假,奔到网吧里。
水印说小萌真的是你吗,小萌我真的担心你会请假来送我。我说水印,如果不来送你,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潘浪在上课,moon的话剧第二天要演出。大家都有着太多无能为力的忙碌。我就坐在那里,陪着水印,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停不停地说话,打字打到胳膊酸痛。我说,水印,我去打电话给你,好吗。
我站在很大的风里面,我的感冒很严重,我的体温在一点一点地向上升,可是我就那样倔强地拿着听筒和水印讲话。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却是为她送别。为什么一切都这样匆忙。
我不停地笑,很明媚的样子。然后让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我只是想让水印知道,小萌是这样,笑着送她离开。
我说水印,我其实真的舍不得你走。然后眼睛就湿了。
小萌,你要好好地生活,要努力地考到上海,去和moon还有潘浪在一起。还有记得要快乐,这样的年龄不该有太多的忧郁。
水印,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要保重。
听筒里水印的声音突然就哽咽了。她说好,我们大家都要好好保重。
挂上电话的时候我站在风里,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哭泣。
水印,水印,我会非常非常想你。
周五的晚上我坐在教师里心神不宁地做化学,彻彻底底地想念水印。而此刻她正飞向地球另一端的那个非常遥远的国度。我的心疼地发紧,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化学卷子上面,成了皱皱巴巴的一张破纸。
然后接到水印临走前寄来的信。
“小萌,听到你甜甜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我就想起了樱花,真是天晓得!就是那种春天的明媚感觉,即使在暗夜里也不减灿烂。做”孩子气的强者“真好!这大概是牡羊座女还的样子了,也是我喜欢的。希望你的书尽快出版,竞赛有个好成绩,顺利与潘浪,moon在上海会师啊。我现在就开始幻想我们在一起逛街,聚会,谈天说地的情形了,无限近于幸福。
我就这样一遍一遍地去看,然后,让眼泪掉下来。
我对moon说,我想水印了,非常非常想。他在那里微笑,他说水印走的那个晚上,他一个人在公寓的天台上一直坐到凌晨三点。他说,我们大家都想她。
水印,要好好地过。
我一直深信梦想的魅力,因为它带给了我这样一些让我真正感到踏实的朋友。我喜欢在网上打字的时候看到他们偶尔发来的问候,简单地聊天或只是看过以后关闭掉,可是心里是温暖的。我会在很深的夜里拨电话给moon,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所有的疲惫和寂寞就都消失了,挂上电话以后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到很晚。也会偶尔地写信给潘浪,给他讲一些琐碎的快乐的小片段,然后心里一片明朗。
潘浪对我说,小萌啊要好好地保重身体,别再喝那么多的咖啡了,很伤胃的。
moon对我说,感冒还没有好吗,记得用滚烫的开水冲蜂蜜,然后在上面滴两滴香油,很管用的办法咧。
水印对我说,心里难过的时候就大声地哭出来,不要顾忌太多,哭过以后就会变得很快乐。
我对他们说,好。
我知道我所需要的,正是这样一种朴素至极的情感,彻彻底底的踏实。
这些都是我曾经的梦想。
潘浪在一个周六的下午为组合写了一篇文章,叫做《那些人那些事》。我把它贴在留言版的最顶端,每一次看都会很难过。写它的时候我一直坐在机子前面陪着他,看他一段一段地贴出来,然后眼泪一点一点地掉下来。“小萌的家在山西太原,所以只要是有关山西的地理知识我总是记在脑海里忘不掉。地理老师讲山西恒山的悬空寺时,我就想去山西。与小萌去看被我们地理老师讲得很有传奇色彩的悬空寺,听老师说悬空寺的房子有一半在空中,有几根很大的柱子撑着很壮观。悬空寺,你要好好地为我们存在,到时候我与小萌去看你!”“兄弟总是很忙,忙他的剧本他的小说还有他的英语四级。在彼此的言语中知道兄弟经常去弹钢琴去当模特去主持节目去当导演。我想我会有一天看到兄弟用他那修长的手指谈钢琴用他魔鬼般的身材走舞步用他亲切的声音主持节目用他脑子的里的才华导演出的节目,我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苏苏要走的前一天,我与小萌在网上送她,没有多少话语,有长时间的沉默。我与小萌对她的情谊我想不用表达她也会知道的,因为我们有一种默契。我记得我还很开心的说苏苏你到了那边要给我寄好看的明信片哦;我还说苏苏到了那边你不要给我们打电话了,国际长途会很贵;苏苏说人家国家发达,很便宜的,两元钱一分钟。我记得苏苏离开的日子:四月四日,早上八点五十的飞机在山东济南到香港然后转机直飞新西兰!在苏苏走了的日子里我很想念她。风,如果你能说话请你对远在新西兰的苏苏说我很寂寞但我很认真!”
moon说他看到这些的时候忍不住流泪了,他说他其实不希望看到潘浪这样的,潘浪原本应该是一个明朗率性的孩子。我发现其实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变得无法表达出来。潘浪说他知道大家看了以后会难过的,可是有些东西该写出来就把它写出来吧。
moon对我说,你和潘浪都要好好地,等你们考上大学以后,我们的组合就可以真正运转起来了。
于是我在信里告诉潘浪,我们要非常非常地努力,不可以让moon和水印失望。
潘浪和我,我们其实都是很努力的孩子,为了梦想,我们真的可以倾尽所有的心血。
moonshepherd行色匆匆地游走在那座美丽的城市里,去创造一个又一个的梦想,潘浪在日光灯底下久久地埋头,为了近在咫尺的上海梦;水印在哪个遥远的国度读书和散步,并铭记我们在上海相聚的承诺;我在这里精心呵护我们的梦想,然后平静地等待将至的高三。可是无论是哪里,我们是在一起的。
我在每天抱着书本路过高三教室,看到醒目的倒计时牌的时候在心里说,潘浪,加油。
我在每个早晨喝着牛奶啃着面包的时候默默在想,moon会不会又因为忙碌耽误了吃早饭而胃痛。
我在每个黄昏看夕阳的时候想水印那里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吧,她是不是正在想念我们。
我想,我们就是在变得这样的惺惺相惜。
并且,一直在一起。
后记:写下这些的时候,刚刚挂断了潘浪打来的电话,我告诉他,《我们在一起》写完了。电话那头的潘浪立刻发出了孩子气的兴奋的笑声,他说我好想早一点看到。
moonshepherd曾经为纪念组合的成立写过一篇《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我们都爱极了那一篇文字。可惜的是刚发表的时候所在的栏目就被榕树删掉了,没有更多的人可以看到它,可以知道,在榕树下有着这样一支为梦想而生的组合,它的名字叫摇滚wayhome.组合的文集主页是我做的,底色是非常纯净的淡黄。夕阳余晖笼罩静寂的栈桥,恬淡地延伸至远方,是回家的路。文集的名字叫,走在路上。
潘浪说看到moon为组合写的文字时它在屏幕前面无法抑制地落泪了。我想,为了这个梦想,我们都倾注了太多的爱和期待。
潘浪在电话里说,小萌,只剩下很短的时间了,我会好好地努力。可是如果考不到上海的话,我也会去看一看它,但一定会有些难过的。听到这些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涩涩的,然后眼眶就湿了。
潘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我现在无比坚定地相信我们是要在一起的。无论现在彼此的距离有多么遥远,梦想已经把所有都牢牢地系住了,割舍不掉的。就像水印在信里所说的:缘,一个笔划错综的字,纠缠出千奇百怪,风情万种的故事。
由于《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过于完美,我迟迟都无法动笔去讲述我们的故事。我对moon说你的那篇东西太好了呀,弄得我都不敢去写了。moon笑,他说写下来吧,大家会喜欢的。
我想是这样的,彼此可以用心去读懂的文字,无论什么样子大家都会喜欢它的。于是就把这一切都写下来了,琐碎的没有头绪的样子,可是我知道朋友们会爱它。
现在我坐在这里,夜已经非常深。朋友们的信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抽屉里,他们的笑声也弥漫在我的身边荡漾不去。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温暖。我想我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的,《有梦有朋友》,优客李林的那一首非常真挚的歌。明天的天空因为有梦有朋友,心灵的翅膀才能飞得久。
moon给书写的代序已经完成了。由于编辑的安排以及各种原因不知道最终可不可以编进书里,可是无论如何,我很感激。
水印临走前一直在嘱咐我,等书出版了以后一定要寄一本到新西兰。所以我知道,这一切水印都会看到的,并且掉下泪来。
水印,要一个人好好地保重,大家都在想念你。
潘浪在学校公寓的公用电话里投进两元的硬币,只为了能和我说一分钟的话,水印一到新西兰就寄来印着可爱的kiwi的明信片,她说钢琴我很想念你。很忙很忙的moon会在我生病的早晨打来电话,可惜因为睡得太沉没有能接起来。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我真的很爱你们。
朋友们等这一篇文章等了很久,现在他们终于可以看到了。很多的东西堆积在心里,很多的故事都会继续下去,没有办法表达,也不需要表达,他们看到他们都会懂的。
重复一下结尾的那句话吧。
我想,我们就是在变得这样的惺惺相惜。
并且,一直在一起。
这样一个寒冷凄清的晨,我拉开了似乎封冻了一个世纪的窗帘.几缕光线从遥远的地方缓缓的涌进,尘埃混入阳光稀疏的空隙,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扭动乱舞着.尘埃落定,我叹口气.
尘在风中总是随遇而安,人在世俗中总难免聚散离别.心里突然泛起无助空洞的失落.也许神在天空的哪个角落里惬意的动一动脚趾头,自己的缘分之线便被草草牵动,我不喜欢做神的玩偶,却茫茫找不到命运所在.
这让我想起边城里翠翠的命运.漆凄惨惨戚戚,李清照说.漆是表面上的难过,惨是深入心中,戚是内外容于一体,痛不欲生了.两种等待.别人说,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我等待着,属于我的等待的结局,怎样的图景.
终于被风吹醒了.
审视我那比狼窝还狼藉的公寓.一种现代派冲击下的满目”琳琅”.到处都能找到杂七杂八的报刊,饮料罐,食品包装和唱片漫画,大家在开会,大家都沉默.我笑了笑,镜子里的会长,惨不忍睹.睡衣,乱蓬蓬的头发,略微红肿的眼睛,惨白的脸.
把你们统统扔掉,且慢,留下报刊唱片漫画和会长.
半个小时后我坐在明亮清爽的屋子里,对自己说你还是好好的活着,忽然觉得样子有点做作,于是讪讪的停下.但是仍要化妆,淡妆.淡妆,干净的脸,这样就遮住了昨天的面孔这样就让自己明白每天照常而伤心只是属于昨天.
天空依然寒冷,空气依然死寂,淡蓝色的眼影淡粉色的唇彩白的毛衣无色的眼神.对镜子下面君的照片微笑,象往常一样,说,早安.
君昨天上的飞机,迷人的美利坚和大学.昨天真的是风淡云清.他在我的脖子上系了条链子.细细的银边镶有水晶.”等我回来.”沉默的眼泪中我点点头我承认我信誓旦旦我一脸真诚,我想起那首再见中国海:
望着蓝天望着大海,望着地平线,想着爱,想着下一刻的思念,当你温柔的指尖,滑过我沉默的脸,别在哄我,怕泪水被你发现,,时间有限,空间有限更叫人依恋,有些爱缠绵因为没有终点,我们一个许个愿,不管能不能实现,时空再远,想起来就在眼前,中国海,GOODBYE,亲吻的脸别离开……
一个没有写结局的收场,蓝天中庞大的飞机载着他,几秒内消失,只留下渐远渐逝的离别的隆隆低鸣。
只留下银边水晶链子在颈上冷冷清清,触觉是一种温柔。
回到公寓里,看见往昔点点滴滴的光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我把自己灌醉,触摸那些沉痛的思念,往后的四年里都再见不到我的君了么?
我们俩两小无猜,有点像挪威的森林里的木月和直子的中国含蓄版。
相识的时候我大概扎着两个羊角辫再啃积木,他大概跑过来馋馋的流下一地口水然后让我也让他尝尝,之后为表感激他请我去玩小车,然后开始频频约会,我猜的。事实上,相识的重要情节已被我们任何一个忘记,莫名其妙的就在一起摸爬滚打玩到大了。结婚的问题我们幼儿园时就谈过。他把一只狗尾巴草塞给我说,惠惠,你以后能当我老婆吗?我看看脏兮兮的君君,吸了一下鼻涕说:那你要给我买白裙子,新娘子都漂漂亮亮的。这个更重要的情节我也忘了,但君记得。君幸福的回忆说,那天的天空是冰激淋色的,他特别高兴,因为别的小朋友说他以后讨不到老婆,但他预定了一个。
事实上君小时候是相当漂亮可爱的,而我只是个疯丫头。后来不痛不痒的就长大了,小学没有和君上同样的学校,e799bee5baa6e59b9ee7ad94339但常在一起游戏。那时旧楼下面有一个很大的桑树,成熟的时候就有很多串小桑果。我们在树下捉了很多虫子,看蚂蚁挖洞搬食。君说惠惠你太瘦了,蚂蚁都比你强壮,你应该多吃桑果,桑果里面有充足的维生素A,B,C,D,E,F,G。(他刚学会了A到G)。我一脸佩服的点头,哎呀君君懂得真多。那时他欺负我没文化,天天冲我胡诌骗取我的崇拜,这种恶心到初中才改。
初中时,没有在一个学校,没有通信。但是一见面就冲对方亲切的笑,我们总是在上学的路上碰见,天南地北的聊一通,从学校到文学,从科幻到娱乐,从电脑到体坛,从饮食到隐私,我说君啊,你比我们家的猫还了解我,他说那是咱俩是青M#%@#^#&啊那个死党.
高中时,在一个学校,没有电话。开学那天他说我就知道,我一脸认真地问他知道什么。他还是只说,我就知道……淡淡的笑着,然而他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从小到大只喜欢一个男生,现在我终于可以每天都看见他,与他在一个教室里呼吸,君君已经长大了,潇洒而阳光。
7岁生日那天放学他带我去了童年那棵桑树旁。然后给我讲有冰淇淋颜色的天空那天我们说的话。他说,你不记得了么可我还记得,以后我要给你买白裙子,让你漂漂亮亮作我的,嗯,那个。我有些眩晕的幸福感。我撒谎说我记得。然后看他的心肝肺都在乐,他说我就知道我们注定。
高考后他轻轻地亲吻了我的额头,在深沉灿烂的海边,说惠,在同一个大学里不可以光恋爱,要努力,但要永远相信,青梅竹马,携手今生。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声音中微微颤动,我当时一定是感动了,不然为何喉咙中涩涩而失声。
他曾经问我相信永远吗。我说相信,他说,永恒是生生世世的事,相信永恒的人才活得有希望,才活得真实。
年轻人许诺什么时永远是一脸能白布命运的轻狂。然后大二时他走了,留下一条链子,仿佛想锁定命运中的什么。链子每时每刻都在身上,仿佛提醒我曾经有过怎样的故事那么真实的在我身上发生过。单纯的故事。好像我做过的FLASH图片,缓慢上的女孩作者一个梦,一个男孩从黑压压的雨巷中跑了出来,把女孩的脖子上的链子取下来,变成了一个戒指,戴在女孩的手上,漫天的乌云顿时散去,天空飘下缤纷的花朵,女孩从梦中醒来,手边有本日记本,上面写着三个字:我想你。做完以后我凝视着电脑,失掉了所有的语言。“等我回来”恍恍惚惚的君的声音弥散在空气中。我坚守着我的等待。
女伴们说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爱情是高尚的艺术,是时尚的繁荣,是衣裳的变幻,使和尚的遗憾。这个时代那里还有永恒,萧亚暄都感叹“我只是你中途过站的地方”,然后“突然想开,不做等待的女孩”王杰也有悟说“多一个爱情杀手”
王菲都“只爱陌生人了”惠呀你何时开窍,何必招惹责任与承诺,你在城市的血管中穿梭,感情这转陀螺,你就对着不同地方不同的人寻相同的快乐,涂相同的面膜。
那时她们的爱情誓言,不是我的。她们可以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扔一个,而我17岁时就确信我只可以穿君送的裙子。因此我从不参见联谊,从不理会鲜红的玫瑰和无聊的男人,我独自上网看书喝咖啡听歌,任他们笑我守着一朵风干的喇叭花,我坚守我的等待。
每两周都会在E-MAIL上看到君的问候,他汉语的水平并没有下降多少,因为有本国同学的缘故。他会讲一些诙谐的英文笑话,给我发一些梦寐以求的英文原版图书,评议美国乐坛的风流人物和政事焦点,讲他周末的PARTY,并且他吃东西时会很想给我寄一些牛排。他显然被西方文化感染了不少,字里行间都有许多“哈哈”,“笑脸”之类的符号。那令我心疼的没有人陪伴的青春啊,就这样我已经老到23岁了,正在读研。我常常想起20岁那年飞机划过头顶的隆隆声,慢慢的头痛起来。三年的时光在等待中就那么不知不觉地流逝,我会对着镜子检查有没有皱纹,却没有时间斟酌那些残存希望的男子。同公寓的女友已经有两个工作嫁人的了,其余的也都在各自的恋爱中享受着温存。我的链子已经氧化的没有多少光泽,仍被我顽固的戴着,我坚守我们永恒的话题,我满足于唯一的电信带来的思念,我不困惑,我不抱怨,我安心地做着君的乖女人,我简单地喝着咖啡上网看书,我坚守着我的等待。
偶然的机会喜欢安妮的文章,学她笔端的人给自己泡冰水咖啡。我坦然不够小资,连换个男友的兴趣也没有,我骄傲的传统着。我自诩为充满积极的纯洁女子。我在情人节对着君的电子贺卡,想象他捧着一串玫瑰花站在我的面前,露出一口亮白的牙齿说早安我的惠。
今天是我没赶上他的第四个生日,他24岁了。下个星期三就是我的生日,我也快24岁了。我们的生日离的如此之近,以致以前他的生日拖到我的日子一起过。俩人聚在一起,傻傻的唱台湾版的生日歌。我始终清楚地记得他那句“等我回来”时的神态和表情,始终记得飞机离开地面时那刺耳的轰鸣,记得我第一次喝醉,然后在哭的脸上化妆。快四年了阿。四年麻木了一个女人,考验了一个男人,成就了一段现代爱情童话。
我为他发了贺卡,烫成了大波浪的长发,把自己打扮得很成熟风雅,然后唱美国版的生日歌,在氤氲的灯光下打开了邮箱,想着君暧昧的眼神。
然而,随着网页的展开,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字,只说,你不要等我了。
我不可置信的愣在那里。没有原因,没有解释,没有抱歉。不不不,这不可能是他。这简直匪夷所思,我反复念那句话,一遍又一遍。心一点一点变得支离破碎,碎了以后又被装在万花筒里,摇啊摇啊眼花缭乱,四肢冰凉。我不愿相信我贞节的爱情被人从清凉的水里捞了出来,残忍地摔死了。
那阵的是君说的话吗?那时君对惠所说的话吗?我怎么只记得他暖暖的笑容,把我融化在春天里,说要买给我白色的婚纱,四年前他满是爱意的链子轻轻的挂到我的颈项,他说“等我回来”时每个细微眼神中的波纹。他执著的热忱的信心满满风度翩翩,他的责任心厚重而毋庸置疑。这样一个我准备托付终生的男人啊!!
请告诉我原因。我回复了这个邮件。沉闷的安慰自己也许是误会。
又一天过去了,没有回答。也许永远没有回答了。我拼命想我不哭不要哭如果他背叛了我那么损失的是他因为他失去了一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然而我的泪簌簌而落因为我的心好痛,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我呆呆的坐在电脑桌前,慌乱而刺痛,他怎会不知,海洋这边思念的等待.我的爱情被人摔死了,决然而惨烈,血液新鲜的舞蹈着飞溅.
江美琪说,偶尔抬头看天空,心还会有一阵阵难过,当我习惯寂寞才是自由的时候,啊,眼泪安安静静地流过,相爱的时候,你说过的话还清晰在耳边,啊,时光安安静静地走过,偶尔回过头,曾经拥抱过的双手,还留着温柔.
绝望的夜,我的血液充斥着酒精的味道,。第二次把自己灌醉,音乐在耳膜中悠扬地变着调,“你还记得吗,窗外那被月光染亮的海洋,你还记得吗?是爱让彼此把夜点亮。为何现在我们用沉默取代依赖,曾经朗朗晴空渐渐阴霾……”我放肆的笑,我要轰轰烈烈的再爱一场,我要彻彻底底忘掉伤害,你的阴影投影在我的波心,我疯狂的赶你出去。
在昏昏沉沉中醒来,阳光夸张的照耀,头痛得不行了。大概我昨天又闹得天翻地覆了,因为我的公寓只有顶棚还干净。拖着步子好容易拉开了窗帘,打开窗,让凉风吹着。噩梦现在该醒了吗?哦不那些都是真的。也许君已经变了。异国的风俗环境,漂亮的美国女郎,开放的聚会,也许真的可以洗涤真爱的记忆,这样的社会也许真的无法承受古朴的方式,我说惠不管是去的失败是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不管你愿不愿意面对。
这时电话铃把我炸离自己的世界。一位研究生同学问我为何没有去听讲义,然后他说让我去学校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于是放下电话,开始往哭过的脸上化妆。
你带我来操场干吗,什么东西。我有些嗔怪地低低的说。
那边的长椅上,那同学突然嗤嗤的笑。
我走过去,长椅上坐着一个人。明亮清澈的眼睛,干净的西装革履,绅士的看着我。然后他一把把我拉坐下来,那只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笑了,一口白白的牙。我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盯着他。
君说,你不要等我了,我回来,给咱们过24岁生日。
这条银链子都变成黑链子了啦,给你换条白金的,君说。
这是本是代表尼要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求婚阿,我说。
不不,我怎么会那么俗,you have already promised to be my wife when you accepted my flower at the age of 5.
讨厌!我怎么会被你的狗尾巴草给收买.
…………………………
哦,这个社会里找到了一种细水长流的爱情。君回来的那天的天空颜色是冰激淋色的,我们一直都会记得。